| 魯迅傳 | | | 序言 | |
序言 為魯迅寫一部傳,一部凸現他精神危機和 內心痛苦的傳。是我久蓄於心的願望。我曾經 那樣崇拜他,一直到現在,大概都沒有像讀他 這樣,認真而持續地讀過其他人的書。 書架上那一套淡綠色封面的《魯迅全集》 ,大多數分冊的書脊,都被我摩挲得裂了口, 我生長在那樣一個荒謬的年代,今天的年輕讀 者也許想象不到,我十六八歲的時候,唯一可 以自由閱讀的非“領袖”著作的全集,就是《 魯迅全集》偏那裡面的思想是如此深刻複雜, 文字又那樣生動有力,它們自然會深入我的靈 魂,在我的意識深處沉澱下來。在差不多十年 的時間裡,只要有什麼事情強烈地觸動我,我 就多半會想起它們。譬如,從稍懂人事起,我 在生活中幾乎隨處都感覺到人民的盲目和愚昧 。 種種大的事情且不去說,就是走在街上, 也會看見歹人白晝作惡,周圍的人群中卻無一 人上前喝止;去乘公共汽車罷,車子還沒停穩 ,身強力壯的小夥子已經一哄而上,將下車的 老婦人擠得踉踉蹌蹌。每當這種時候,我都會 想起魯迅那些刻劃“麻木的國人的魂靈”的小 說,想起他那“愚民的專製”的論斷,無論是 七十年代中期,我在工廠做工,從廣播裡聽到 | 那些可笑的政治宣傳,禁不住心生厭煩;還是 八十年代以後,我開始在大學任教,驚訝於知 識界中竟有這麼多卑瑣、狹隘、懦怯和無恥, 戲都會記起魯迅,記起他對形形色色的愚民術 的憎惡,記起他那句“中國其實並沒有俄國之 所謂知識階級”的沉痛的告白。 不用說,我選擇文學批評作自己的職業, 那樣忘情地與人議論社會、民族和人生,甚至 被若乾年輕的學生譏為“理想主義”,也正是 因為魯迅“我以我血薦軒轅”一類的誓詞,在 我心頭回蕩得太久了。有時候,我甚至在文章 上不自覺地摹仿魯迅,竭力顯出一臉嚴峻的神 色,那就不單是在看待人世的眼光上以他為師 ,而且在面向人生的姿態,對待自己的期望上 ,都下意識地與他認同了。 時間飛快地過去,人生體驗不斷增加,我 現在對魯迅的看怯,自然和先前大不相同。從 他對阿Q們的居高臨下的批判當中,我愈益體 會出一種深陷愚民重圍的不自覺的緊張,一種 發現自己的呐喊其實如一箭射人大海,並不能 激起些微浪花偽悲哀:從他對曆代專製統治者 的輕蔑背後,我也分明感覺到一種無能為力的 痛苦,一種意識到思想和文字遠遠敵不過屠刀 和監獄的沮喪;從他對形形色色的“知識分子 ”、尤其是對呂緯甫、魏連曼一類頹唐者的剖 |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