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 陰陽界 | | | 1 | |
1 草芽遲遲不肯返青吐翠,山溝溝的小河還 鋪著冰淩。索泓一走在晉北的螺旋形盤山小路 上,心裡也如同揣著一塊冰砣,冷在心坎,涼 遍全身。舉頭望去,這兒巒峰重疊,雲是灰的 ,山也是灰的;雲在山裡,山在雲中,山和天 渾濁一色,似在混淆著人間和天堂的差別。 群山的綠意雖然珊珊不至,天空中的鷹鷂 卻開始覓食了。不,那不是一只鷹,索泓一終 於把天上那只越來越大的飛禽,看個一清二楚 ——那是一只比鷹鷂要大上一倍的黑雕。它可 能是把他看成了一頭山林野豬,或者是離群掉 隊的騷麅子,竟然扇動著褐色的羽翼,朝他飛 了過來。其實,索泓一此時早已走得兩腿酸軟 ,消失了和猛禽搏鬥之力;出於一種動物共有 的自衛本能,他慌亂地拽下他那頂丟了帽簷的 藍色棉帽子,在頭上來回晃動著,好像這樣就 可以抵禦黑雕的俯衝襲擊似的。不知是這頂破 帽子當真發揮了威力,還是這只猛禽對這個逃 犯的神態產生了憐憫,反正它俯衝到索泓一頭 頂上空時,突然改變了方向,片刻之後就消失 在雲霧迷蒙的峽穀…… 索泓一驚魂未定地坐倒在一塊路旁山石上 ,他一邊倒氣兒,一邊暗暗地罵著自己:索泓 一呀索泓一,你是不是活膩味了!昔日在文工 | 團時你曾經製作過黑雕的道具,那是凶神的象 征。據書本記載:它在獵取動物時,就靠它那 張彎弓般的利嘴,上百斤的大野豬狂奔著,它 伏在豬背上像“锛鑿木”啄樹皮一樣,不斷啄 著野豬的腦門,直到野豬在奔跑中被啄食而死 。你倒是真夠聰明的,居然摘下棉帽讓它啄! 難道你肚子裡的那點文化水兒,也都隨著勞改 糞排泄出去了? 冷汗順著他的臉流淌下來。索泓一掏出一 塊沾著饃饃渣兒的汙舊手絹,慢斯斯地擦著額 頭,眼角,鼻窩,下巴。他扒開背包看看,四 個黃饃已然蕩然無存,他仔細地算計著吃下這 幾個饃饃的地點和時間,算計的結果明明是嚴 絲合縫,但他心裡總是感覺丟了一個饃饃似的 ,並幻覺出那只黃燦燦的饃饃滾下山坡,被渾 身帶刺兒的刺蝟給叼進了洞穴。他感到肚饑, 腸子一陣咕嚕嚕的鳴響,他把縐巴巴的手絹伸 向嘴邊,用門牙咬著一顆顆像鹽粒般大小的饃 饃殘渣兒。暮冬早春的風,從峽穀的山嘴灌進 來,戲弄著他棉帽下的兩個耳扇,他耳旁陡然 響起了元代作家馬致遠的詩詞: 枯藤老樹昏鴉 小橋流水人家 古道西風瘦馬 夕陽西下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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