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 兵道 | | | 1 | |
1 護送向司令回故鄉的這日子天地莊嚴凝重 。這是冬季十一月舊曆初九,天陰著,雲層渾 厚,低沉在人們頭上,天光鈍暗。往年的這個 季節該落雪或是雨夾雪,這年入冬以來便無雪 ,亦無雨夾雪。 向司令的故鄉是鄂西北山區,那些山啊嶺 的原本都是粗糙赤裸的笨物,然而向司令祖輩 生息的這方村落卻靈氣十足,並於靈氣中透著 文韻。一望十數裡的山均不露土色,滿坡站足 了挺拔的苦綠,山梁懷中的陽坡上擁一簇房舍 ,這是向家村。村前有條山溪走過,冬日裡走 得從容不迫,看上去甚至有點漫不經心。到了 夏季,溪流忽成忽川,湍湍的洶湧,又以勢不 可擋的氣魄衝向山外。 護送向司令回鄉的只有向司令的女兒向國 麗和女婿宋天明。這是向司令臨終的遺囑。向 司令十六歲那年離村別家外出鬨革命闖世界是 一個人,如今回來,多了兩個後輩人伴著,已 覺很熱鬨。這是鄉人對向司令遺囑的理解,向 司令自己如何想無人知曉。向國麗和宋天明離 村十八裡地即下車,沿著沙土公路走著去誕生 了向司令的山村。離村十八裡地即下車也是向 司令的規矩。向司令少年別家征戰萬裡,後來 在遙遠的南國大都市做了不小的官,做了高官 | 的向司令在幾十年的為官生涯裡回過三次家, 每次都是在離家十八裡地的道邊下車,走回養 育了他十六載春秋的村子。對此,向司令曾解 釋過一句:十八即為兩個九。向司令對數字九 有特殊偏愛。宋天明沒能聽懂向司令的這句解 釋,向國麗也沒能聽懂司令的這句話。都說向 司令神道。向司令糾正,是兵道!沙土大路很 清靜,遠不像南國那座城市裡車水馬龍。放眼 望去,沒有車影,向國麗和宋天明是鈍暗天光 下的唯一行人。向國麗雙手捧著父親,父親不 再是司令而化作了一捧裝在楠木盒子裡的骨灰 。六十九前父親同為一捧灰,是一對早已過世 的男婦農人在某個春夜把他做成了人,接下去 是這方水土把他養成了十六歲的血骨男兒。向 國麗儘管雙手有點累,但她還是不相信父親竟 也會有這樣輕的一天,真真是輕若塵間的一捧 淡灰了。 宋天明比向國麗稍稍落後半步,半步是個 很適中的分寸。宋天明時刻牢記著自己只是女 婿,比向司令的血脈自要矮半分,雖說是半分 之差,卻是永遠無法改變的差距。宋天明踏入 向司令家門十多年了,深知這一層家庭實在是 把這種差距看得很重的。沙土公路兩旁沒有人 ,有荒草和雜樹,宋天明思想著某些場合人影 雖沒有,人眼是無處不在的。眼睛不單是視覺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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