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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第一部分 花巷--第一部分
 第一部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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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這人在那門洞陰影裡可是站了有一會兒了
 。長的什麼模樣誰也看不出來,因為一項棒球
 帽緊壓在眼眉上,還捂著個奇大無比的口罩。
 一手插在褲兜裡,露著一圈白手套,外邊那手
 卻什麼也沒戴。衣領子一銅,連脖子多長你都
 看不出來。模樣雖看不見,那身材卻是怎麼也
 捂不住的,照東北疙瘩話兒講:胳膊腿兒一摘
 ,整個就剩個“嘎(瓦)斯罐兒”。那“嘎斯
 罐兒”
 從裡到外透著一股子凶悍之氣。
 小路不寬,順著個漫坡淌下去。兩邊平房
 參差不齊。“嘎斯罐兒”眼睛漫不經心撒覓著
 ,不過偶爾的一瞥卻極是鋒利,錐向最靠上坡
 處的一個獨院。
 此刻院裡只有一個老頭,坐個小馬紮,窩
 在牆根曬太陽,身邊支著一把破二胡。那結滿
 蛛網的琴筒裡,盛著老頭往昔全部的光榮,也
 盛著他現在全部的夢了。他是個手藝人,當年
 在省城樂器修理行中身懷絕技,也算頭把硬手
 。“王胡琴”——這一匠名曾經顯赫四方。然
 而好景不再,這些年他的樂器修理部日漸蕭索
 | ,不知是天下胡琴都不壞了還是怎麼,他最後 竟至門可羅雀。沒辦法,修理部營業房給兒子
 重新裝修,改了花店。他找補差,進這院給人
 當了雜役。
 高院牆,小二樓,氣派非凡,尤其讓人咂
 舌的是依山牆接出去的一座大花窖,一色玻璃
 磚面兒,簡直亞賽琉璃宮殿。他老頭也不算沒
 見過世面,然而一進這院,他還是惶恐得一時
 連步都不會邁了。真是,起這麼一座花窖,一
 棟樓,還不得個百兒八十萬?人那宅主嘬嘬牙
 花子,好像他說的不是樓房而是個柳條筐子。
 領他上樓開了最裡邊一間密室,指著臨窗花架
 上幾盆氣度不凡的極品名花,說:“這些,隨
 便哪盆端出去,也不止這房兒。”
 說這話的不是別人,正是他兒子王胡慶。
 王胡慶,東北人讀著與“王胡琴”絲毫不
 差。當初給兒子起這名兒,一個說明他當時的
 得意之態,再一個,也希望兒子能成為他正宗
 傳人。哪曾想世道會幡然大變,如今說起“王
 胡琴”已再無人會聯想到樂器之類,它竟成了
 本市鮮花業頭號寡頭,東北花界無冕之王的代
 名詞!
 唉,這年頭的事,也真叫難料。
 曬得暖洋洋的,人老了瞌睡少,但他總得
 眯一會兒,兒子一個月給他關三百元餉,晚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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