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 十八歲的哥哥 | | | 1 | |
1 刷——、刷——、刷—— 一張粗鐵絲編織的雙層羅網,用三角木架 支撐在沙灘上,他手握一把被砂石蹭磨得明光 程亮的鋼皮鍁,前弓後踮著腿,從沙梁上鏟起 飽飽的一鍁砂石,一揚手,就拋甩到羅網上, 於是就發出這種連續不斷的、既富於節奏而又 沉悶單調的響聲。 經過規格不同的雙層羅網的過濾,砂石順 著隔板,分路滾落到兩只同樣用粗鐵絲編製的 籠筐裡,細沙透過雙層羅網的網眼,丟落在沙 地上。籠筐裡的石頭裝滿了,他把鐵鍁插在沙 堆上,一貓腰,提起籠筐,跨開長腿,甩著左 臂,扭著犍牛犢一般強健的身軀,走上沙梁, 嘩啦一聲把石頭倒在石頭堆子上,直起腰,從 脖子上扯下毛巾,擦拭臉頰上的汗水。 太陽即將出山的這一瞬間,秦嶺的群峰沉 浮在玫瑰色的霞光裡,山峰的陡峭挺拔的雄姿 頓然變得模糊了,線條柔和了,面目朦朧了, 和玫瑰色的天空融合在一起了。藍瀅瀅的細細 的流水,冬季裡裸露的沙灘,落光了葉子的楊 柳林帶,霜花蒙蒙的麥田,也都沐浴在瞬息萬 變的霞光裡。整個河灘寬闊的沙地上,羅網林 立,鐵鍁閃光,砂石撞擊羅網的刷啦聲響,雜 亂而又刺耳,和這樣瑰麗的初冬清晨的美景極 | 不協調地統一在一起。 他把倒掉了石頭的籠筐重新擱穩到羅網下 面,往掌心噴一噴口水,雙手搓一搓,掌心裡 發生嚓嚓嚓的響聲,繭癡和繭痂搓磨,竟有這 樣粗糙的聲響,鐵鍁木把兒在他手掌上開始留 下勞動的印記了。他有趣地笑笑,撈起鐵鍁, 低頭鏟起一鍁砂石,揚手拋甩到羅網上。 一切都顯得十分簡單:拋沙取石,賣石頭 掙錢。只需給手心噴上唾液,摸緊鍁把兒,使 足勁兒,出力流汗就解決一切問題了。不要精 心的謀劃,也不必過細的算計,只要一天三頓 塞飽肚子,胳膊上有源源不斷的力氣產生出來 就行羅……繞口的數學公式呀,冗長的政治名 詞的概念呀,堆積如山的數理化習題呀,令人 惶惶不安的頻繁的考試呀,都像腳印一樣留在 身後,遙遠而又冷寂了,他——18歲的高中 畢業生曹潤生,做為一個年輕的莊稼漢,加入 到曹村莊稼漢們龐大的勞動大軍中來了。 一切既顯得簡單,也很自然。 他背著書包,車架上捆綁著被褥卷兒,網 袋裡裝著臉盆、牙具和雜物,涉過小河,從五 裡鎮中學回到曹村來了。 父親在門口的槐樹下,正用一把鐵梳子給 黃牛梳刮著皮毛,抬起頭,淡淡地問:“念完 了?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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